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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說女人一輩子有兩個家,娘家是來處,夫家是歸途。可我最難以忘懷的還是我娘家的老屋。


娘家的老屋是父母以前的住處,是一個半地穴式的院子,一共有四孔窯洞。窯洞坐南朝北,進院子的大門卻是向東開著,因為窯洞是依著崖勢建的,整個院子並不規整。父親聽人說院子必須方方正正,所以只好重修院牆,保證院子方正,門外就空出一片三角形的地來,空地裏被母親栽種上了杏樹和核桃樹,HK Apartment 還有各種蔬菜,一點都沒有浪費。四孔窯洞奶奶、父母、我和妹妹們各住一孔,剩下一孔窯洞做廚房。在這裏我生活了二十三年,小院裏留下了我的青春回憶,窯洞見證了我的成長歷程。


記憶中父親總是很忙,忙著種莊稼,忙著挖窯洞,忙著放羊,忙著給牛割草。老屋這四孔窯洞都是父親一鍬一鍬挖出來的。父親年輕的時候很有力氣,一個人規劃窯洞的雛形,搭好架子,然後用鐵鍬慢慢地挖土,再用架子車把挖出來的土拉到門外。從院子到門外有個小坡,母親和我常常站在坡底幫著推車。挖窯洞算是家裏的大事,一家人能出力的都要幫忙。父親和母親在土地裏忙碌了一年,卻常常不能解決一家人的生計問題,父親就學人家養羊、養牛,在老屋南邊挖出半個窯洞,作為羊圈,養了十來只山羊,滿心希望能掙了錢統一派位,改變家庭狀況,可總是時運不濟,收穫不多。父親常常沮喪地蹲在小院的磨盤石上抽煙。那時候我太小,並不懂他的苦楚,只知道父親在磨盤石上抽煙的時候很嚴厲,誰煩他,他就抽誰。一個男人,把他全部的力氣和智慧都傾注到這個家裏,可面對捉襟見肘的生活,卻只能呆呆地抽煙,生活的重擔只能由他一個人默默地扛。


還記得小院裏梨花盛開的時候,母親常常坐在樹下給我們縫衣裳、納鞋底。一片片的花布,一絲絲的棉線,經過母親的擺弄,很快就成了漂亮的衣服,結實的鞋子。那時候家裏窮,衣服鞋子都是母親自己做的。有時候布的顏色暗淡,母親就會在衣服上繡上幾朵小花,或者兩只蝴蝶,粗布衣服瞬間就鮮亮了起來。那些年母親用她那雙粗糙的手,繡出了她對生活的希望,也給了貧窮中的我們以莫大的自信。穿著粗布衣服站在穿著顏色鮮豔的腈綸衣服的同伴中間,我們沒有絲毫的自卑,有母親的庇護,粗陋的生活並沒有紮傷我們年幼的心。每當滿樹的梨花飄來陣陣芬芳,母親在樹下專注地縫補衣裳,而我們則在樹下盡情地玩耍,偶爾一陣風起,梨花漫天飄飛,我覺得那是人世間最美的圖畫。


小時候的時光總是讓人懷念。在老屋的小院裏,我們姊妹嬉嬉笑笑、打打鬧鬧,好像從不知道疲倦。那時候,小院裏的梨樹、杏樹都被我們占了,這棵是你的,那棵是她的,春天的時候比誰的樹開的花更好看,秋天的時候比誰的樹結的果更香甜。夏天還要爭搶院裏的蔬菜,爭著給番茄澆水,爭著給黃瓜搭架花灑。冬天的下午,放學後,我們總是叫上自己的小夥伴在小院裏玩丟沙包的遊戲……作為家裏的老大,我總要幫著母親幹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,常常是一邊幫母親燒炕,一邊看著妹妹和夥伴們在院裏玩,有時候也會搗亂,用燒炕用的樹杈在她們玩的地方畫個黑黑的圓圈。那時候,我們沒有漂亮衣服穿,沒有各種零食吃,也沒有電腦、手機玩,可是,我們卻很快樂。一根木棍,半截磚塊,都可以成為我們的玩具。在窯洞上面的麥場裏,舔食梧桐花的蜜,把柿子樹落下的小柿子用野草穿成項鏈、手鏈,把剛剛成熟的麥粒嚼成口香糖,爬上椿樹逮“花大姐”……


老屋是家史的見證者,它看著我們長大,看著父母變老,看著奶奶離世。充滿歡聲笑語的小院如今卻已荒蕪,我們姊妹相繼出嫁,只留下父母,小院裏沒有了嬉鬧聲,安靜而落寞。新農村建設,村裏重新規劃了宅基地,父母蓋了新房子,搬了新家,老屋成了無人居住的空院子。小院裏的杏樹、梨樹還在,卻沒有人再欣賞花兒,也沒有人來爭搶果實。院子無人居住長滿了野草,窯洞上不知何時竟也長上了椿樹,野棗樹,空空的院子冷寂得讓人心疼。

 

常常在夢裏回到老屋的小院裏,唱啊,跳啊,多麼快活!醒來卻猶豫,不敢再回老屋去看看,因為回到老屋,面對滿院的野草,滿心的感傷,只能讓人淚落兩行,唏噓不已!聽說,村裏還要收回無人居住的老宅院,準備複耕成莊稼地,就連這荒蕪的老屋我也見不到了,只能在夢裏懷念!有首歌是這樣唱的:“到不了的地方是遠方,回不去的地方是故鄉”,歌詞寫得太好了,老屋就是我回不去的故鄉,因為我懷念的,其實不是一個地方,而是一段讓人魂牽夢繞的時光。老屋昔日的快樂時光再也回不去了!老屋啊!我只能把你藏在心裏最柔軟的地方!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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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xiaohuazhong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